王幼辉的接受采访
的有关信息介绍如下:2009年9月,原河北省副省长王幼辉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问:你当时从正定的副县长一下子就连升四级,到省人大当副主任,这个过程反映了干部年轻化,您是当事人,请把这个过程介绍一下?
答:我是81年初当的副县长,82年83年抓农业工作,正定县农业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这是大家认可的。有一天我去开会,一个很熟悉的副省长的秘书,散会后在门口碰了我一下,告诉我快要升大官了。我说,升什么大官?他因为有事马上跑掉了,我就没把它放到脑袋里。因为在这个之前,石家庄地区叫我去当农业局的副局长,正定县不放我。说当副局长和副县长是一个级别,是平调,我们不放你走,除非是提升。我跟县书记说,我也不愿意走,我也愿意跟你们一块干。过了几天,在石家庄开会,我们有个县委副书记跟我讲:你要离开正定了。我问上哪?他说,你猜上哪?我说,我猜是当科委副主任。因为我是抓科委工作的,又当过科委副主任,并且跟(省)科委的同志一块到南方参观了20多天,他们都很了解我。而且那时科委主任是刘子厚的爱人,她老是叫我小王小王的。所以我就说是不是叫我到科委当副主任去。他说:不是,往上再猜猜。我想:往上再往哪里猜啊?我又不是共产党员,省委四大机关,省委我不能去吧,政府、人大也不行。我说:要不然就是叫我到省政协去,因为省政协是民主党派之家,可以去。他说:不对不对,叫你去当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农科院的副院长。当时我就很奇怪,我57年戴了一顶右派分子帽子,到了正定县工作,从农业技术员一步一步升到副县长,这已经是很出奇了,还要再往上当(官),我自己想都没想到。过了几天,我在报纸上看见,石家庄人大代表团有我的名字。在开会的时候,我又被选为大会常务执行主席,共14个人 ,坐在前边一排。这14个人大会常务执行主席就是将来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候选人。当时,有的同志年纪实在是太大了,潘承孝已经90多岁了,上台都要人扶着。还有两个近70 多岁了。我坐在最边上。主席台下人们说,最边上那个年轻人是谁?我在正定县很出名,在全省可不出名。所以代表里边有人问我是谁?后来,代表团里我们有个老县委副书记杨蔡奎,后来当了石家庄地委副书记,向大家介绍我——王幼辉,大学毕业,到正定县工作很努力、很有成效,推广“麦茬稻”。他这么一宣传,会议简报再一出来,大家都了解我了,大家都选我。我记得是1200多个代表,我得了1200多票,可谓是高票当选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一直当了8年。后来又当了一届省政府的副省长。到60岁的时候,我又转到了政协,当副主席,以后我又当全国人大常委。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始终有个解不开的迷:谁推荐我当官的?我没有亲戚朋友,省里面的领导一个也不认识,也不好问这个事情,心里面一直有个疙瘩。直到去年,我看到白石写的一篇文章。因为白石同志也是那年提上来的,当时提上来的是8个同志。白石同志这篇文章中说:当时中央提出干部要年轻化、专业化、革命化,根据这三个条件,大家来推荐干部。据说推荐了好几百人,在几百个人中层层筛选,最后筛选到40个人。又从这40 个人中来选举这8个人,我们这8个人没有一个是领导身边的人,级别最高的是连松同志,副厅级干部,石家庄市副市长。其他都或是工程师,或是处级干部。比如杜竟一是高级工程师,都本洁是心脏病专家,其他的都是处级干部。
问:那个选拔过程是怎样的?
答:我听说是海选。各个单位选了以后交材料。
问:最初一级是哪一级?
答:听说是从县一级和各个市一级、还有部门推荐,推荐要根据这三个条件:年轻化、专业化的,工作要有成绩的。革命化,首先思想要可以的、要过得硬的。原来是这样子来的呀,我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有哪位领导喜欢我、提拔我,把我选上来了,而是当时要求注重使用知识分子,根据这3个条件选拔研究的。当时8个人中5个党员3个群众,选上去了以后有4个人当了省委常委。后来有两个人当了省委书记,有一个人当了政协主席,有一个人,也就是我当了全国人大常委,都本洁当了全国政协常委,白石成了一个有名的作家,写了本好书,听说又在写自传体的小说呢,我希望他写作成功。
问:作为当事人之一,对当年这场比较重要的改革,如何评价?
答:这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因为这8人都是平常的干部,级别不高,也没有任何的裙带关系,没有后台老板,这样选的干部比较公平。因为大家要讨论,还要考察,你选得不能说就是你的,还要进行考察。所以我认为这种干部体制是可以的,是其中一种方式,不是说我们所有干部都是这个样子,那不一定,但这是其中的一种方式,是可以借鉴、可以发扬的。
问:河北省是怎么想到要办吴桥国际杂技节的?
答:我记得是1983年底,快要过圣诞节的前夕,刘秉彦同志,一个开拓性非常强的知识型的老干部,他说:“改革开放好几年了,你带队,跟人大常委和一批委办主任十几个人,到南方去转一次。比如深圳、广州去看看,他们的改革开放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就由我,还有赵卓云,还有都本洁,我们三个带着十几人,到了广州、深圳、珠海。那个时候的深圳跟现在的深圳是不可比的,但比石家庄已经跨了多少步。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一个人站起来向我敬酒,他说:王主任,河北省了不起呀!我说河北怎么就了不起呢?他说:你们河北省的乡镇企业搞得太好啦。我问:乡镇企业搞得太好,什么意思?他说:你们一个庄、一个村,都可以组装电视机出口欧洲、出口英国,非常了不起。哎呀!我就知道啦,他讲的是环宇电视机厂。当时环宇电视机厂就在石家庄,他把石家庄真的当成农村啦。这句话给我打击很大。我们石家庄难道就这个知名度?就是被看成一个村吗?
还有,我到上海去,我是上海长大的。上海的路名都是以什么省、什么地命名,个别的是用名字,比如说:张自忠路。有石家庄,但叫石门一路、石门二路,这个石门就是石家庄。前几年农村老农民赶集,他不说是到石家庄玩,他说是到石家庄赶集。所以,我就跟一个姓倪的副市长说:老倪,你能不能把石门一路、石门二路改改,改成石家庄一路、石家庄二路?我们现在不叫石门了,现在叫石家庄,是省会。他想了想说:你这问题我得考虑考虑。后来说这样改太复杂了。要改成石家庄,我们那个区所有的匾牌、所有的东西都得改,那得花多少钱?反正石家庄过去就叫石门,算了吧。作为河北省的一个干部,身处石家庄市,石家庄的知名度就是这个样子啊?对我打击很大。
我有一个加拿大的朋友,叫戴维斯,他想到石家庄来投资,搞点项目。有人就劝他,不要到石家庄的农村去干,要到城市去投资。石家庄在外国来讲,“庄“就是village ,农村!我总觉得蛮丢人的。所以想,石家庄的知名度应该提高提高。怎么个提高、怎么来宣扬?我和旅游局的朋友、文化厅的朋友在一起讨论,我说文化系统能不能搞个什么花样?咱们石家庄、咱们河北到底有什么东西?中国杂技学社的负责人叫汪峰,他说:石家庄有杂技,你们河北有杂技,吴桥就是杂技之乡。受到真正表扬的,还就是吴桥杂技之乡。我说:何不把这个品牌打出来搞个事业呢?但怎么搞,我们就晕了。后来,我们正式开会研究这个问题。我们跟占祥说了一下,因为他是管文化的副书记。占祥同意我们的意见,并委托我跟有关人员座谈。我记得那天有我、吴成,文化厅的副厅长,已经去世了。还有王元、陆正,旅游局(时称省外事旅游侨务办公室——编者注)的(副)局长(副主任),我们几个人在一起谈,能不能办一个杂技节,叫吴桥国际杂技节,请外国人到我们这来表演?大家说行,咱们还没有杂技节呢,中国也没有杂技节。后来我们把这个意见向占祥同志汇报了,占祥同志当然高兴了,他说可以。我们几个人就大胆的写了一封信,提交省委、省政府,办吴桥杂技节。但当时省委、省政府说,本届政府不搞杂技节。这个事情就停下来了。
这是1985年的事情了。过后,我们几个人还老想着这个问题。旅游局的老局长王元,今年已经80多岁了,当时50多岁,他说办不成吴桥国际杂技节我死不瞑目。86年、87年,高占祥调走了,李文珊来了。李文珊同志是个文人,对这个事情很敏感,他说,这事太好啦,一定干!
1987年的春天,省里批准办吴桥国际杂技节,但当时不是以政府的名义出面的,而是以对外交流协会的名义,加上文化部的外联部、艺术部,以及我们省的几个厅局和石家庄市,这么多单位联合起来搞。为什么不以省政府的名义办?因为我们第一次办,还不知道是办好还是办坏呢,留个退路。即使办坏了也不过是个河北省对外交流协会名义办的。
87年开始办第一届,在体育馆办的,邀请了7个国家,国内也有几个杂技团。
问:当时是第一次办这样大型的国际活动,是不是有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
答:当然,到底怎么办,一个是没经验,第二个是没钱。要花多少钱?我们测算了一下,大概要花几十万。87年花几十万可是个大钱儿了。一方面,政府给我们一点,第二是做广告、拉广告,特别成立了一个后援委员会。后援就是后台支持,任务就是拉赞助。当时后援会的主任是尹哲,我是副主任,我们的任务就是请客、吃饭。请这些企业家来吃饭,互相敬酒。实际上我不会喝酒,但是为了钱,我就勉强的喝。喝一杯酒人家说好,看在王主席的面子上,赞助两万块钱。尹主席他是老人呀,他的酒要比我贵,他一杯酒要五万块。这样下来,我们喝了几次酒,大概弄了几十万,再加上做一点广告和政府适当的补助一点,第一次吴桥国际杂技节的经费就这样解决了。
组织工作,我们做得很细。我们组了八个部,从组织、卫生、安全、演出、体育馆场所、医疗等问题,我们统统组了部。虽然我们没有经验,但是我们可以借助过去搞运动会的形式来组织这次会。第一次杂技节就只这样开了,而却开得非常成功。闭幕的时候,工作人员都到齐了,有的高呼,我们成功啦!有的激动地热泪盈眶。李文珊主席也非常高兴。当然,我也很高兴。第一次总算把它弄好了,结果还不错。
问:这个经贸洽谈会是从哪一届开始的?
答:从第二届。当时我们想,杂技节单搞太单薄。所以,从第二届开始,我们就不但是办吴桥国际杂技节,还包括戏曲节和经贸洽谈会。但有分工,戏曲节由文化厅负责,经贸洽谈会由管经贸的一个副省长负责,我专门搞吴桥国际杂技节,把它们联合起来,我们通常叫它们为“两桥一会”,同时进行。就是文化搭个平台,你们可以谈生意,谈完生意可以谈杂技。石家庄的老百姓从来没有遇见过国际吴桥国际杂技节,非常开心。用我的话来说,石家庄市的老百姓是提前过春节。所以说很成功。
问:吴桥杂技节办的很成功,也使吴桥出了名,但是听说在国外不知道吴桥是哪个省的,称您是“吴桥省”的省长?。
答:那是1996年,我率团到欧洲,主要到瑞典、比利时、法国。因为这几个国家都是经常到我们国家来演出杂技的,我跟他们邀请下一年度的节目。在瑞典,有一个公主杯,世界性的,我到那个地方去看杂技,看有没有优秀的节目,要他们到我们这里来演出。我又到法国,见了莫克莱尔,他是世界杂技的权威,是一个明日与未来杂技节的主席。路过比利时图尔奈市,这个地方有个文化中心,也邀请它到我们这里来演杂技。图尔奈市有个名人聚会。所谓名人聚会就是每隔两个月有名的政治家、企业家、专家、演员200多人欢聚一堂,大家在一起吃饭,自己掏钱、进来给一张票,20块钱,然后坐在一起喝酒。酒就一瓶,要自己喝自己再买。
我在会上做了一个演讲,介绍吴桥国际杂技节,我用法国话讲了些外交辞令,因为比利时是法语区,我非常喜欢法国话,我说法国话非常好听,他们也非常高兴。大概那天讲吴桥讲得太多啦,宣传吴桥国际杂技节宣传的很多,他们有的人知道吴桥杂技节,所以,在介绍我的时候,就说今天我们请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吴桥省的省长到我们这来参加会议。我实际上是河北省的副省长,当时已经是政协副主席了,他给我挂了个衔,叫吴桥省的省长,而且在电视上、在报纸上也对我进行了采访。第二天报纸上登了,看了看,真的叫我“吴桥省的省长”。回国后我跟叶连松讲,我这个河北省的副省长,现在又成了吴桥省的省长。他说:那你掉价啦。
问:这说明什么问题,河北的知名度还是不够高?
答:是的。
问:从80年代初开始,河北改革开放已经过十几年了,为什么在国外的知名度、影响力还是上不去?
答:有它的历史原因。现在来讲,石家庄是全国倒数第二的省会城市,本来是倒数第一。但是人家都知道保定。有一次我到美国访问的时候,美国的台湾同乡会请我吃饭,他们中的很多人没有到过河北,对中国地理、历史也都不清楚,问我的话很滑稽。他们问我:你是石家庄的吗?这个石家庄到底是在北京里边还是在北京外面呀?我说:石家庄是河北的省会,北京在河北省里边,而不是河北在北京里面,这个得弄清楚。所以,石家庄知名度不高,跟我们工业的发展以及它的历史有一定的关系。
问:从这个观念深刻上有一些问题?
吴桥国际杂技节,为什么会办的成功?当中也有很多道理。为什么你能把吴桥杂技节办成这么个样子?因为这是我们河北的经验。
问:这是河北独有的,能造成国际影响的?
答:我们也做了很多细致的工作。我们主要是有一个好的领导班子,有一个好的工作班子,有一个好的积极分子,这三条促使我们办好吴桥国际杂技节。我当了八届组委会常务副主席,没有出过一点纰漏,没有出过一件意外的事情。
93年第四届吴桥国际杂技节的时候拉街游行,当时我们很担心。因为拉街游行就是让演员坐在汽车上面顺着马路表演,当时街头上40万观众,但最后没有出一件事情。我们讲观众第一,杂技总有失误的时候,但是观众从来没有鼓倒掌,都是热烈的鼓掌鼓励,鼓励他重来。
杂技是一个不要语言翻译的艺术。在杂技会堂里,大家表演杂技的时候,不管是宗教信仰不同、国籍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大家都在热烈的鼓掌,大有大厅里边四海之内皆兄弟之感。杂技的魅力很大。我觉得我们举办的吴桥国际杂技节,达到了让世界了解我们,我们也了解世界的目的。我们作了一个桥梁,通过这个桥梁让世界各国人民可以来来往往。所以说我们吴桥国际杂技节办了6年以后就成了政府办的了,又6年后变成国家办的,这是对我们河北省杂技节的承认、赞许和表扬,也是对我们老吴桥的一个莫大的安慰。
问:杂技节确实对河北省做了很大贡献,对于提高河北的影响力和知名度,以及整个文化、生活的变化有很大影响。
答:办好吴桥国际杂技节的基本经验应该有三条:一是有一个好的领导班子。比如说李文珊同志,他连任了三届吴桥国际杂技节的主席、组委会主席。老头很认真、很执着,把吴桥国际杂技节当成一个品牌来办。他常常跟我讲,咱们不能忘记吴桥国际杂技节的品牌。办了三届以后,有一些外省杂技界的人士就称李文珊是杂技书记,他也很高兴。王祖武副省长,当时他虽然不是组委会的主要执行主席,执行主席是我,但是他也很尽心。89年第二届吴桥国际杂技节遇到很大阻力,那时候先有十几个国家报名参加,后来突然有9个推掉不来了,其他的也都表态,说不准到底来不来?我们就开会研究。王祖武同志就讲,咱们还得办,就是只剩三个国家,我们也要办。
后来,我把情况带到北京文化部,见了高占祥同志,向他谈了我的意思。我说:第二界吴桥国际杂技节一定要办下去,就是没有一个外国团体来参加,我们也得办。这表示我们国家的稳定与改革开放不变,不要以为他们不来我们就不办了。占祥也同意我的意见。第二届吴桥国际杂技节还是办下去了。所以说,吴桥国际杂技节有一个很好的领导班子,大家一心一意、同心协力的要把事情办好。